要培養(yǎng)立大志、明大德、成大才、擔大任的青年一代，教師首先要成為“大先生”。校長是“大先生”之首。有“大校長”，方能涵養(yǎng)“大先生”。讀郭涵校長的《根植大地的教育變革與實踐——北京一零一中課程建設與學校發(fā)展研究》（以下簡稱《變革與實踐》），回首當年采訪北京一零一中，感慨系之。

第一次走進北京一零一中，就覺得其“大”，大得深邃，大得雄渾，傳承紅色基因，接續(xù)中華文化血脈，大中有靜，靜中有定，定中養(yǎng)慧。第一次見到郭涵校長，感覺也是一個字——“大”，大胸懷，大視野，大涵養(yǎng)，大義氣——有正氣，還有俠氣。以一零一中之大，也只有這樣的大校長，方能相得益彰。

與郭涵接觸多了，再閱讀《變革與實踐》，我思考一個問題：像郭涵這樣的“大校長”，到底“大”在哪兒？或者說，時代呼喚什么樣的“大校長”？

校長之“大”，首先在于家國情懷。詩人說：“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？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……”南開大學老校長張伯苓先生曾向?qū)W生提出“愛國三問”：“你是中國人嗎？你愛中國嗎？你愿意中國好嗎？”中國的文化傳統(tǒng)，身、家、國、天下一體，從“小人”而“君子”而“大人”（圣賢），是一個不斷從“小我”升華為“大我”、以“大我”提升“小我”的過程，沒有國和天下的引領，身與家永遠是“小”的，一個人就難以“成人”。愛國對中國人來說，不只是政治、文化的內(nèi)在要求，也是修身成人的生命自覺。因此，所謂“大先生”“大校長”，首先要有“茍利國家生死以”“先天下之憂而憂”“萬家憂樂上心頭”這樣強烈的家國情懷。郭涵對此是有強烈自覺的。作為一名中學校長，她認為要“從時代命題、國家大政和學校實際出發(fā)做事情”。她提出，學校應該培養(yǎng)具有擔當意識和能力的未來人才，要重視培養(yǎng)學生為自己、為國家和社會乃至民族與人類承擔責任的意識和能力。她以培養(yǎng)出拒絕優(yōu)厚待遇而毅然決然走向人民空軍隊列的學生為傲。擔任一零一中校長伊始，她就堅定地弘揚學校的光榮革命傳統(tǒng)，引導每個學生傳承紅色基因。家國情懷，是“大校長”的生命基調(diào)。

校長之“大”，在于守正出新?！笆卣辈皇潜Ｊ兀皇恰笆嘏f”，而是在世態(tài)紛紜中看到本質(zhì)，在萬千溪流中看見主流，在千巖萬壑中錨定主峰，亂花叢中不迷眼，亂云飛渡仍從容。教育是立德樹人之大事，關系國家民族百年基業(yè)、千秋大業(yè)，必須從大處著眼，尋問歷史，把脈時代，堅守正道，行走大道。郭涵的辦學理念，就是“守正出新”。她說，“我們要追隨潮流，不要盲從概念”。1999年4月，她走馬上任一零一中校長，首先做的，不是推倒重來，而是追尋、繼承和發(fā)揚學校的良好傳統(tǒng)。她常常思考：作為“紅色世家”，什么是北京一零一中最寶貴的財富？“一零一世家”所創(chuàng)造的這份家產(chǎn)的開拓者們，他們都具有怎樣的教育情懷和精神品質(zhì)？作為“一零一世家”中的一員，她自覺賡續(xù)學校的精神譜系?！笆卣笔恰俺鲂隆敝?、之根、之魂，“出新”是“守正”的生命所在?！爸茈m舊邦，其命維新”，郭涵既傳承發(fā)揚學?！笆兰沂健睔v史傳統(tǒng)，又永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進取意識。在任期間，教科研出身的她，不僅對業(yè)內(nèi)前沿研究、探索實踐保持高度敏感，而且有意與社會各界建立經(jīng)常性聯(lián)系，及時捕捉、把握時代發(fā)展變化和大潮大流。因此，二十年來的一零一中，堅守學校傳統(tǒng)、教育規(guī)律，日日新，又日新，始終走在基礎教育改革的前列。守正出新，是今日扎根中國大地辦教育“大校長”的生命品格。

校長之“大”，在于真誠自然。樸散為器，大制不割。返璞歸真、至誠無息，是中華文化的理想追求。流行文化，尤其是以功利為主導的實用主義文化，是反“樸”的，也是去“誠”的。教育界存在的一些浮華浮躁現(xiàn)象，與此密切相關。“天下熙熙，皆為利來；天下攘攘，皆為利往?！睕]有一點兒“誠”“樸”精神，難以成就一流的學術，更難以造就一流的人才。與郭涵接觸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她說話比較少，直奔主題，切中要害，而不太在意言辭的修飾，近于“樸”；接觸多了，她認真傾聽你的意見，同時也會直率地表達自己對現(xiàn)實的看法，許多觀點直擊虛偽、做作，揭示真問題真道理，合乎“真”；她的表達均從內(nèi)心奔涌而出，把你當成志同道合的朋友，不重說漂亮話，而重干漂亮事，對于認定的事毫無功利地孜孜以求，可稱之為“誠”。樸、真、誠，二十年來便釀造而成一零一中自然高貴大氣的教育文化。真誠自然，是“大校長”的精神格調(diào)。

自從業(yè)教育新聞，我即聞郭涵大名。但真正認識她，是從8年多前采訪一零一中開始。因為這次采訪，因為閱讀郭涵的許多文章和這本《變革與實踐》，我對教育乃至生命的理解都豐富了許多。8年多來，她的思想、精神、行事風格一直默默給予我營養(yǎng)?，F(xiàn)在她的這本《變革與實踐》著作出版了，她的教育思想和實踐得到一次初步的比較完整的總結，唯愿天下有志于教育的人們，都能從中得到思想的啟迪、精神的享受和前行的力量。

（作者系中國教育報刊社黨政辦公室主任、編審）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2年01月19日第7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