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手斧男孩”布萊恩無疑是當(dāng)代版的魯濱遜,他的叢林歷險經(jīng)歷顯然與魯濱遜的海上漂流異曲同工。讀“手斧男孩”系列(接力出版社)第一部,不禁替作者捏著一把汗,會不會一不小心落入笛福的窠臼?如何才能避免布萊恩成為魯濱遜的影子?讀完六部作品,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。“手斧男孩”的獨特之處主要體現(xiàn)在以下幾方面:
其一,陸地和海上,不同的生存絕境,迥異的歷險體驗。大海,人跡罕至,是少數(shù)水手弄潮的場域。作為陸地居民,大多數(shù)人視海洋如同殊方異國,海上世界猶如神話或者傳說中的王國。而陸地是人類繁衍生息的主要場所,人們對陸地相當(dāng)熟稔,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神秘和敬畏,即使是原始叢林,并非生命的禁區(qū),仍舊是大多數(shù)人可以進入的所在。事實上,當(dāng)布萊恩因為飛機失事,被迫獨自在叢林里頑強地活下來,不得不克服巨大的心理恐懼,以及寒冷、饑餓、干渴、猛獸的巨大威脅……讀者這才恍然大悟,其實,莽蒼叢林和蒼茫大海一樣,對于大多數(shù)人來說,仍舊是望而卻步的洪荒之地。如果說魯濱遜的荒島歷險極大地滿足了讀者的獵奇心理,那么,“手斧男孩”布萊恩在叢林中九死一生的際遇,同樣令讀者揪心,甚至手不釋卷。
其二,離家出走與成長蛻變。“手斧男孩”是一套不折不扣的成長小說。主人公離家出走,獲得頓悟契機,長大成人,是成長小說固有的基本情節(jié)模式。一次遠(yuǎn)行,飛機失事,十三歲的男孩布萊恩獨自在叢林里求生,可謂被迫離家出走。一定要活下去的堅強信念,一次次萌生的克服巨大困難的勇毅,還有不幸中的萬幸和命運的網(wǎng)開一面,讓他得以脫險、回家。然而,這段特殊的經(jīng)歷,徹底改變了男孩布萊恩的精神氣質(zhì)。明明置身于大都市的茫茫人海,但他心如明鏡,他的心沒有回到這里,仍舊寄存在那片叢林里。他不拒絕城市里的一切,但他深知自己確實無法融入這里。城市是他成長的搖籃,然而,他卻無法在這里找到歸宿,無法從容、淡定地接受城市的喧囂和蕪雜。身心異地,苦不堪言,竟然日思夜想那片給予了他特殊生命體驗的叢林,他必須一次次重返,去尋找那種沉入血脈中的安寧和自由自在。這顯然是布萊恩成長的蛻變與升華,源于大自然的啟迪。他明了,叢林、湖泊才是生命的發(fā)源地,才是生命真正的襁褓、搖籃,才是人類生生不息的起點。大河是生命的延長,漂泊就是人生的常態(tài),絕望與希望并存,磨難與新生同在。只有重返叢林,才能找回失去的一切。叢林生活改變了他的感知和認(rèn)知,他已經(jīng)無法與城市共生。主動重返叢林,有備而去,不再刻意追求叢林歷險的原始、逼真,而是在“物資”充足的情境下盡情享受叢林的寧靜與空寂。這種心理的轉(zhuǎn)變,預(yù)示著他已經(jīng)長大,不再較勁,學(xué)會了適當(dāng)妥協(xié)。之前,他一再強調(diào),“真正的叢林生活不是這個樣子的”,殊不知,主動選擇的歷險,依然是一場行為秀。經(jīng)歷是很難復(fù)制的,即使可以復(fù)制,心理體驗必然大相徑庭。
其三,舉重若輕的生態(tài)書寫。“手斧男孩”講述的并非是一個男孩獨自征服荒野的故事,而是一個男孩被迫在荒野中掙扎,慢慢適應(yīng)了荒野,進而讓荒野走進心靈,最終在荒野中找尋到安寧和自在的故事。從被動到主動,荒野給了男孩布萊恩頑強的生存信念和強大的成長意志。從逃離荒野到逃離城市,影射了都市生存的喧囂、蕪雜與虛無,預(yù)示著人應(yīng)該成為自然的有機部分,遵守叢林法則,讀懂大自然的表情和語言,而非自絕于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之外。即使身陷絕境,仍能以審美的眼光一瞥大自然的美景。毫無疑問,人與自然的沖突主要在于獲取食物。但小沖突之后,卻是永遠(yuǎn)的和諧。一句話,人的作用是有限的,只有大自然才是無所不能的,才是最后的主人。
而治愈男孩布萊恩空難創(chuàng)傷的,不是心理治療師,而是寧靜、自在、自為的叢林。
(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(xué)文學(xué)院教授、兒童文學(xué)作家、評論家)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2年09月14日第11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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