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電子信息技術的發(fā)展，電子書越來越多地取代了紙質書，以網(wǎng)絡社交媒體為代表的虛擬體驗逐漸取代了我們的現(xiàn)實生活體驗，短視頻大行其道，進一步侵占了紙質書的閱讀土壤。尤其以ChatGPT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迅速崛起，在方便人們獲取信息和知識的同時，也給兒童閱讀帶來了新的危機，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關注與思考。

以ChatGPT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往往給人一種錯覺，只要跟這些人工智能工具一對話，幾乎所有知識都可以信手拈來，以往靠一頁一頁地翻閱圖書獲取知識的方式已經(jīng)變得“老掉牙”。這樣的“認識”如果進入學生們的潛意識，可能會加劇“功利性閱讀”的發(fā)展趨勢，讓真正的閱讀銷聲匿跡。試想，面對教師精心設計的閱讀題目，學生們可以不假思索地輸入到對話框里，迅速獲得結構清晰、邏輯嚴謹?shù)闹悄芑貜?，還可以避免雷同答案的出現(xiàn)。這樣一來，完成閱讀理解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。既然如此，孩子們又何必不辭勞苦地一字一句地讀書呢？既然人工智能對話工具有“智能性”，依靠龐大的數(shù)據(jù)庫生成的回答迅捷而專業(yè)，學生自己做出的閱讀理解反而顯得稚嫩粗陋，那么又會有多少學生敢冒著被人嘲笑的風險，勇敢地說出自己“幼稚”的理解呢？

在ChatGPT時代，不但兒童閱讀的意義會遭遇挑戰(zhàn)，而且兒童閱讀的實踐也會面臨諸多問題。首先，為“方便”起見，兒童可以在對話框中通過提問了解需要閱讀的圖書，得到一個人云亦云的故事或情節(jié)梗概，造成“假閱讀”的現(xiàn)象，兒童無法體驗到自己親身閱讀所帶來的幸福和快樂。其次，以往可以促進兒童進行深度閱讀和思考的讀后感也無法發(fā)揮應有的作用。孩子們利用人工智能對話工具，設定自己的要求，并迅速獲得“個性化”定制的讀后感。思想成了和衣服一樣可以定制的產(chǎn)品。由此，兒童徹底由學習者變成消費者，成為知識快餐的受害者。再次，以往閱讀可以激發(fā)創(chuàng)作，而如今的創(chuàng)作很有可能會由人工智能“代工”，兒童失去獨立思考的興趣和創(chuàng)作的動力，淪為智能工具的附庸。

如果不對人工智能對話工具帶來的潛在危機進行思考并作出防范，兒童閱讀很有可能首當其沖，導致兒童成為人工智能的直接受害者而非受益者。我們知道，閱讀本身是直接作用于兒童的心智世界的，對于兒童的思想、情感和審美能力的發(fā)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。正如兒童的心智世界的發(fā)展絕非一日之功，兒童閱讀也絕不能一蹴而就，它需要兒童發(fā)揮想象力，將靜止不動的文字和圖畫變成活生生的生活場景，在這一過程中，兒童發(fā)展了自己的想象力、創(chuàng)造力和同理心。

閱讀，給兒童的人生帶來了無限趣味，也帶來了更多可能。每次翻開書本都是一次認知的神奇之旅，可以看到地球上每一個精彩的角落，增長對世界和宇宙的認識。閱讀還是跟偉大心靈的對話，翻開人類歷史上的經(jīng)典著作，孩子們可以跟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心靈對話，從而發(fā)展自己的人生觀，構建自己的精神世界。而閱讀能給孩子帶來的所有益處都需要孩子全身心的投入。閱讀如同生活，是不容替代的。

應對ChatGPT時代兒童閱讀所面臨的危機，需要教育者和全社會的冷靜思考和大智大勇，需要對科技和人類的發(fā)展作出批判性的思考。人性的健全、人的心智世界的健全是人類發(fā)展的永恒命題。丟掉想象力，失去創(chuàng)造力，忘記獨立思考，人類將會淪為機器的奴隸。作為人類未來的建設者，兒童的心智發(fā)展需要有良好的土壤和安全的空氣，需要我們的引領，才能更好地走向未來。閱讀，正是兒童走向未來世界的堅實橋梁。

應該說，在人工智能日益發(fā)展的時代，兒童閱讀不但不應該被忽視，而且應該得到更多的重視。閱讀是“從兒童自身的原初生命欲求出發(fā)去解放和發(fā)展兒童”“保持和豐富人性中的可貴品質”的必由之路，是實現(xiàn)兒童本位的兒童教育的核心所在。所以，在尚未探明ChatGPT等人工智能對話工具在兒童教育中的科學運用之前，捍衛(wèi)閱讀，讓閱讀盡量減少技術帶來的負面影響，持續(xù)滋養(yǎng)兒童的心智世界，這是ChatGPT時代兒童教育者承擔的重大歷史使命。

在這里，我們不妨提倡兒童“天真的閱讀”，不帶先入為主的意見，讓孩子用自己的心靈去體會；真正信任兒童，珍視每個兒童獨特的閱讀體會，尊重兒童在閱讀過程中所產(chǎn)生的思想、情感和審美共鳴，讓孩子成為閱讀的主人。此外，針對“淺閱讀”“假閱讀”大行其道的現(xiàn)狀，我們更要鼓勵整本書閱讀，給孩子以必要的心靈成長的空間和時間，讓他們有機會形成健全的心智世界。通過有效的閱讀，培養(yǎng)孩子的想象力、創(chuàng)造力和獨立思考的能力，在人工智能時代成為新思想的創(chuàng)造者，成為技術的主人而非仆人。

在這個日益匆忙的時代，孩子們還能不能安心地徜徉書海，品味生命與自然的美好呢？這需要我們共同努力，一起捍衛(wèi)兒童的閱讀時光。

（作者系青島理工大學人文與外國語學院副教授）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4年05月29日第9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