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《教育,在之間》(《優(yōu)教育》編,上海教育出版社),我想按照“在之間”的含義去評說:它似一個開滿鮮花的窗臺,在窗臺內(nèi)外之間,我們尋找教育的真諦;它似一面澄明之鏡,在鏡內(nèi)與鏡外之間,我們回到教育人的一個本真世界;它又似一本教育人生哲學,在書里與書外之間,通過闡釋,我們回到自己的精神宇宙。
在本書前言中,景凱旋教授對“在之間”作了精辟的解讀:如果“永遠待在高處會變得瘋狂,而永遠待在低處又會變得厭倦”。因此,他又說:“我們在這里讀書思考,在這里聚會討論,然后又回到日常生活,如此周而復始,這就是‘在之間’的存在?!苯處熾x不開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的教學生活,但日常、繁冗的生活中要有理想信念的照耀,即我們常說的“既要仰望星空,又要腳踏實地”,這是一種“在之間”最佳的教師生存狀態(tài),也是“嚼得菜根,做得大事”的又一生動演繹。
“在之間”,是在傳統(tǒng)與現(xiàn)代之間,在未來時的傳統(tǒng)中實現(xiàn)人的現(xiàn)代化,繼往開來。書中有不少篇目都是經(jīng)典之作,如傅國涌的《向古老而常新的抒情傳統(tǒng)致敬》,文中說“人不可能跳出自己的文化從零開始”,而“詩是中華民族‘活著的傳統(tǒng)’”,那些有幸在時間中存留下來的美好詩篇因美而幸存,并在那里等待一代又一代的少年與它們相逢……正是這天長地久、潤物無聲的等待成就了文明的代代相傳——教師要用今天的行動,在回歸的路上創(chuàng)造教育的未來。當傳統(tǒng)經(jīng)過時代實踐和闡釋,成為未來時的時候,教師發(fā)展才會踩在通向明天的基石上。
“在之間”,是在現(xiàn)實與理想之間,站在田野里的應該是“明天的我”。人不能離開現(xiàn)實,他必須站在田野里,但田野里的人必須有精神之問,在追問與尋找中成為“明天的我”,即理想中的我。夏中義在文中闡釋了這一關系,他說:“‘精神之問’歸根結(jié)底是須問人為何活著,能否按照理想的角色自期而活。每個人內(nèi)心都藏著一個比今天更好的‘明天的我’。當‘明天的你’在此刻召喚你,你就要竭盡今天之努力,不茍且、不躲閃、不動搖地克服障礙,去接近明天的自己。”“精神之問”的后面正是一種“士的精神”,只有真正“言為士則、行為世范”時,理想才會來到你的身邊。
“在之間”,是在中國與世界之間,站在中國大地上瞭望世界,想象未來。中國教師一定要站在中國大地上,從祖國文化土壤中汲取豐富的營養(yǎng),強壯自己的體魄,強大自己的靈魂。但中國教師又必須走向世界,用人類的一切文明成果豐盈自己,打開格局。倪閩景在文中說,“從世界看中國,站在世界看教育,從理性的角度來考慮‘在中國’與‘在世界’”。他從中外歷史上三對大致同時代的人物來考察、思量:孔子與蘇格拉底、鄭和與哥倫布、徐光啟與伽利略。他進行了中肯又深入的比較,結(jié)論是“千年的發(fā)展中有機遇、有輝煌,也有遺憾,而這與教育深切相關”。教師發(fā)展應當在更高水平的開放中實現(xiàn)、提升自己,在想象中創(chuàng)造自己,創(chuàng)造教育未來,做新時代的“大先生”。
“在之間”,是在科技與人文之間,人的兩翼齊飛,向著意義的那方。中國式現(xiàn)代化建設,需要實施科教興國戰(zhàn)略,教育高質(zhì)量發(fā)展也必須實施“科學教育+”,科學素養(yǎng)是拔尖創(chuàng)新人才必備的素養(yǎng)。但是正如夸美紐斯所說:“一切天生相連的事物都應該聯(lián)合教授?!笨茖W離不開人文。書中說“在技術文明下造就了馬爾庫斯意義上的‘單向度的人’”,當前我們也面臨著現(xiàn)代性造成的一種“空心化”問題。為此,我們必須堅定地加強人文教育,提升人文素養(yǎng),培養(yǎng)人文精神。這一人文精神好似拉住野馬的韁繩一樣。毋庸置疑,教師應該首先在科學與人文之間搭起支架來,讓自己讓學生成為完整的人。
“在之間”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空間,充滿著無限的可能,提供多樣化的發(fā)展機遇和路徑,引導教師走在高素質(zhì)專業(yè)化發(fā)展的旅途上,創(chuàng)造更好的自己,像教育家那樣做教師。
值得注意的是,宏大的空間必定充滿著各種價值觀,多元化的價值觀會讓我們產(chǎn)生困惑甚至迷亂,需要我們進行價值澄清與選擇;無限的可能性,并不都是正面的,也有負面的,我們需要去審視,驅(qū)散負面的可能性,發(fā)出積極的正能量?!督逃?,在之間》為我們提供了各種精神食糧:《士人與學人》指明為人師者的精神向度;《生命之敞亮》追求人生的三重境界;《回歸教育常識,培育“完整的人”》探索并把握人發(fā)展的規(guī)律;《當下的審美重建》以美育人,以美其身;《順應人類的積極天性,走向生命的“福流澎湃”》在深度體驗中物我兩忘,達至一種極致的幸福巔峰狀態(tài)……文如群星,令人思考不盡。
而這一切,最終需要回到教師發(fā)展上去。在這宏大的可能性空間里,我們尋找適合自己發(fā)展的路徑,尤其是確立起為人師者的核心價值觀,構(gòu)建自己的人生意義坐標。有了坐標,方向感更強,路徑更清晰,動力在其中生成,情感也在其中激蕩;更為重要的是,理想信念在坐標上照耀,照亮美好心靈,奔赴意義的前方。
坐標的原點是什么呢?可以有多種解釋,但離不開的是“我”,是“心有大我”。我深以為,“大我”是兒童,是學生,他們是祖國的明天,是民族的未來,“至誠報國”要從教好書育好人開始。讀著《教育,在之間》,我又一次體悟到,教師與教育家之間并沒有明顯的界限。因為,我們和教育家都“在之間”。
?。ㄗ髡呦到K省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)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4年12月04日 第10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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